【周叶】我，除我以外的谁
*发现我还没写过仇恨这种感情
*黑道设定
*并不帅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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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“结束了。”
这是这荒谬的一日的终语。
叶修站在尸海血泊之中，看着那个对他举起枪的人。
他曾经所信任的人。
青年的五官沾上了伤痕与灰尘，偌大的场地只剩同样狼狈的他们还喘着气，一呼一吸间满是火药与血液的味道，早就闻惯了的气味，现在却觉得隐隐作呕。
叶修眨了眨干涩的双眼，他的手臂脱臼了，身上没有一处好的，脚边尽是往日兄弟们的尸体。
这个人背叛了他，他们。叶修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。
他的眼神如同对准自己的枪口一般坚定不移。
起初难以压抑的愤怒，在看到眼前地狱般的场景后，似乎是愤怒过了头，胸口中的感情一下子掏空。
叶修甚至感到有点茫然。
“结束了。”
周泽楷再次重复了一遍，他的大腿被子弹打穿，现在光是站稳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得飞快。
“我为了这一天，等了十三年。”
“……”
叶修张了张嘴。
“是吗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咳嗽两声，另一只完好的手在外套上摸了摸，并没有摸到烟盒。
他再次叹了口气。
该怎么做呢？
在他打中自己之前先干掉他？
或是逃走？和他一样等待再次报复回来的机会？
叶修低头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，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。
他觉得这事十分荒唐，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笑。
于是他轻笑了一下。
当然因为这是十分好笑的事情。
于是他笑出了声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
周泽楷警惕起来，瞳孔死死盯着叶修。
叶修嗤笑了一声，笑扯得他的手臂有点疼，他倒吸一口凉气，看着周泽楷。
“没什么。”
他随手扔掉了手枪，周泽楷的瞳孔一缩。
“要杀我的话，快点吧。”
周泽楷心下一惊，但他不敢忘眼前这人的狡猾，握着手枪的力道更大了些，他抿紧了唇。
“不要耍花样。”
叶修一屁股坐下，毫不在意地在周泽楷面前咬紧牙关安上了自己的手臂。
“不然呢？”
叶修抬头看着他。
他的目光平静，和之前在厮杀中凶狠得像猛虎一般的他判若两人。
他摊开手，望着湛蓝的天空。
“我们当中一个人死亡，或是我从你手下逃掉。”叶修眯起眼，“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周泽楷心中突然被撞了一下。
“无论是你死掉，还是我，我那些重要的朋友、下属也回不来了，”叶修疲倦地呼出一口气，“不过留下我们两只丧家犬罢了。”
“我什么都不剩了。”
对方没有动静，叶修看着那个僵立在原地的人，他撑着满是血污的水泥地站起来。
“你还不动手的话，我可不等你。”
叶修平静地看着周泽楷。
周泽楷咬紧了下唇。
叶修收回目光，毫不犹豫地走过他的身旁。
“你……”
叶修的身形停了一下，只听周泽楷继续艰难地开口。
“……知道我为什么……恨你吗？”
叶修停顿了几秒，最终还是没有回头。
“我不在乎。”
他就这般径直离开，留下彷徨的青年。
独自站在地狱的光景中。
02.
如果肆意地伤害别人的话。
自己也会受到伤害吗？
03.
本来晴朗的好天气，却突然下起了大雨。
叶修把外套搭在头上，急急忙忙地找个避雨的地方，幸好不远处就有一个小便利店，在彻底淋湿前，叶修钻了进去。
“呼——”
捧着热饮，叶修坐在塑料椅上，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，雨下得正大，看来还有好一会儿才停。
天气预报真是不可信。
叶修慢慢喝着手中的饮料。
街上撑着伞的陌生人都快步走着，时不时眼前飞驰过一辆沾满雨水的车。
叶修又看见了他。
周泽楷站在街角，他好像也没打伞，湿漉漉的，在雨中像是一个小可怜。
可怜的帅哥自然是受女性怜爱的，不时有姑娘红着脸凑过去借他雨伞，但都被他摇摇头礼貌地拒绝了，一双眼睛执拗地盯着叶修。
他跟着他，从一个月前就这样了。
一个月前，他离开那里后拿剩下的积蓄全去买了地，把自己那些兄弟都安葬了，警察那边，他们呆那地儿本来就乱得一塌糊涂，黑帮火拼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。
就在他一个一个烧纸钱的时候，一站起身，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周泽楷。
叶修点上了一支烟。
“有事？”
周泽楷欲言又止，最后走上前。
“你……不恨我吗？”
“恨你有什么用。”
叶修吸了一口烟。
“如果恨你能让他们活过来，我很乐意。”
周泽楷似乎无法理解他说的，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。
“就当今后你我互不相欠了，要么杀掉我，要么滚远点。”
叶修把剩的那点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，看眼前这人还没回过神，绕开他走了。
因为叶修的言行而导致大脑乱成一团浆糊的周泽楷有些惊慌失措，呆立了十分钟，他跪下身，愣愣地伸手摸过刻在墓碑上的文字，自言自语。
“那我所做的一切……又是因为什么……”
自那次相遇以后。
周泽楷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了。
简直莫名其妙。
叶修把已经空了的杯子放下，虽然他心中已经没了什么感情，但让他去安慰他？那太甜了点。
带有热度的液体滑入空落落的胃囊，叶修揉了揉有些难受的胃，站起身买了把伞又买了几盒盒饭，撑开伞走入雨景中，他转头看了眼周泽楷，倒生出几分同情来。
他很清楚，现在的他们，不过都是行走的空壳罢了。
安慰他？
那谁又来安慰自己呢？
04.
那个时候我明白了。
仿佛胀鼓鼓的红色气球般的仇恨。
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。
若是炸开。
威力足以炸伤我们的双眼。
05.
“叶修——！怎么回来得这么晚？看看，果然淋雨了吧。”
叶修一走进网吧，扑头盖脸就是一张软软的毛巾，老板娘陈果拿着毛巾使劲揉着他的头发。
“好了好了！”叶修赶紧叫停，“谢谢了老板娘我自己会擦干的！”
“擦擦然后去洗个热水澡，听见了没？”
“哦。”
陈果看着叶修慢悠悠走上楼的身影，忍不住跟看收银台的小妹抱怨。
“你说他就不能注意注意他的身体？”
妹子耸耸肩。
“男人嘛。”
叶修脱下湿漉漉的衣服，走进浴室，调好水温，热水哗啦啦地浇到他头上。
当初埋葬好兄弟们后他身上还有余钱，但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，看到这家网吧招网管，就推门进来了。
陈果只当他是流浪在外的落魄子弟，就收他做活了。这个老板娘心地好，叶修是很感谢她的。
又想到那帮曾跟自己走南闯北的混小子们，叶修心口有些压抑，并不难受，但是堵得慌。
不想那些，叶修快速地冲了个澡，换上干净衣服走下楼。
他上班上到晚上九点就可以交班了，应下陈果让他回去喝碗姜汤的叮嘱，叶修扣好了外套，走进黑夜中。
……
叶修独自在外租了个房，便宜，位置偏，回去的时候要经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巷子。
他大步走着，在巷口拐了个弯，随后利落地转身，一把擒住了身后跟踪自己的人。
是那张熟悉的脸，叶修并没有惊讶，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。
“我叫你离我远点。”
周泽楷一时喘不上气，叶修卡在他喉咙的手很紧，而且滚烫，周泽楷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接触过人类的皮肤了。
叶修见他不回话，轻轻“啧”了一声，松开手，周泽楷捂着喉咙咳嗽起来。
没有反抗，这小孩儿是怎么回事？
叶修皱眉看着弯下腰的周泽楷。
周泽楷平复着自己的呼吸，缓慢地说道。
“我……不知道该去哪里……”
周泽楷没有抬头，叶修只好蹲下。
“听着，找个工作，或是把你在我那儿赚的钱挥霍掉，再找个姑娘，好好过日子。”
周泽楷摇摇头。
“我做不到。”
在经历了这样的十几年后，在他为了报父母的仇杀掉很多很多的人以后，要他再像普通人那样平淡安稳地活下去，周泽楷没法儿去做到这样的事。
他以为报仇是干净利落的。
他以为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天都会结束。
他以为这十几年见过的血腥会让他对于最后的报仇心安理得。
然而这样活下来的他，只能彷徨又无助地再一次跟在了叶修——这个他曾无比憎恨着同时也应该憎恨着他的人的身后。
叶修看着他无措的模样，恍惚间仿佛看到他还是个小屁孩时连枪都拿不稳的样子。
他伸手抚上他冰冷的脸颊。
轻声问：“那你认为我又是怎么走过来的呢？”
06.
仇恨真是种奇怪的兴奋剂。
它让人变得热血沸腾。
然后开始愤怒。
然后开始厌恶。
然后开始麻木。
07.
“进来吧。”
叶修打开家门。
一室一厅的狭窄房屋，并不脏，但是乱。东西都散乱地放在一边，叶修弯腰整理起桌子，周泽楷也沉默着跟他一起整理起来，叶修动作一顿，随他去了。
沙发上的报纸被周泽楷叠好搁在茶几下，他们面对面地坐着。
“你住哪儿？”
叶修下意识地去摸烟，却想起来烟在另一件外套里，只好作罢。
“……附近。”
“你在我附近租了房子？”
周泽楷点点头。
他们之间又沉默了许久，两人都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。
叶修突然想起来陈果的叮嘱，起身走进厨房，他的脚步停了一下，周泽楷抬头看着他。
“澡洗过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姜汤喝了吗？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等一下，喝完姜汤你就回去吧。”
他并不等周泽楷的回答，或者说他并不需要周泽楷回答，但周泽楷还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，点了点头。
08.
在这样冰冷麻木的我的心中。
世界变得泾渭分明。
我，以及除我以外的人。
那一边的人遥不可及。
而与我划分在一起的同类啊。
难道仇恨这样的感情也会成为深厚的羁绊吗？
09.
叶修拿着顾客点的可乐走过B区，余光瞥到那个小子的身影，不禁皱眉。
周泽楷坐在角落里，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好像在发呆。
算了，也不关自己什么事。
叶修收回视线，不再留意他的事情。他自顾自地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，周泽楷愿跟在他后面，就随他吧。
周泽楷在困惑在寻找的东西，他也许能明白上一点。对于一无所有的人们来说，不受任何期待也不受任何责备地活着，恐怕是死亡都比这样更有趣一点吧。
但叶修不愿就这样轻易地死去。
这条命不仅是他自己的，牺牲了许多人换来的性命，轻易丢掉的话那些人也不会原谅他吧。
生活，生出来，活下去。
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。
他又开始抽烟了。
周泽楷想着。
周泽楷看着叶修忙碌的身影。
他想起从以前起，叶修就很喜欢抽烟，从路边超市五块钱一包的劣质香烟，到昂贵的高级雪茄，烟的味道有好有劣，但奇异地，似乎都沾染上了叶修的味道。
像是那天卡住他脖子的手，扼住了他的呼吸。
却让无处可去的他意外地感受到了几分。
安心。
10.
我们好像就这样遮住了对方的双眼。
对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再辨识清楚。
我还活着吗？
呼吸着和昨天一样的空气吗？
如果不是。
我又要怎么去分辨呢？
11.
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继续流动。
叶修依然在网吧当一个小网管，周泽楷不知道找了份什么工作，白天没怎么看见他，但是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，总能看见他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，两人之间没有交流，只是一个走在前面，一个静静地跟在身后。
他是在寻求什么归属感吗？
叶修想到。
背负着同样经历的自己，反而成了他现在唯一亲近的人？
真是可笑。
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奇怪到近乎诡异的联系，在这个安静的小城市生存着。
简直就是天秤上两个相同重量的砝码。
只要一个存在，另一个就不会坠落。
这样就好。
叶修在又一个失眠的长夜中闭上干涩的眼眸。
这样就好。
周泽楷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户，手边点着叶修喜欢抽的香烟。
这样，直到十年，二十年，终有一日走完人类短暂的寿命。
你我又会是曾经洁白无瑕的模样。
12.
为何人类会拥有如此丰富的感情。
明明和野兽一样不过是缺了水和食物就无法生存的生物。
我却感到恨意。
感到悲伤。
最后。
感到绝望。
唯一能回应我的感情的是？
13.
今天没来吗？
叶修推开玻璃门时，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。
加班？
不甚在意地理了理外套，叶修没有再去想周泽楷没来的理由，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夜晚开始刮起了大风，空气变得湿润，大约是下雨前的征兆。叶修没带伞，只好加快了步伐。
就在他走到巷口时，他突然被人扯了进去。
“轰隆——！！！”
伴随着一声雷鸣，大雨倾盆。
雨水打湿了叶修的头发，他眯起眼，看着眼前几人，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。
“所以？”
“所以？”
领头的人笑了两声。
“所以我们来向叶哥讨教讨教呀，以前您老人家可厉害了，抢起我们的生意来那可是毫不含糊，现在，”几人亮出了刀子，“不知道您还剩几分本事呢？”
叶修的表情冷了下去。
闪电劈下。
一瞬间的光芒照亮了小巷里扭打在一起的人们。
叶修不想跟他们缠斗，只想着尽快脱身，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冲他刺来，叶修的眼中一下子带上了混黑时的狠劲，身子往左让伸手揪住那人的领子一拳将男人打得鼻子牙齿直冒血。
拳头隐隐作痛。
叶修一愣。
原来。
伤害是互相的啊。
他突然失去了反抗的动力。
雨越下越大。
在地面和屋檐上汇聚成一条又一条细小的河流。
……
啊啊……
说不定就这样死去也不错……
……
“……修……”
“……叶……修……”
……嗯？
雨点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耳边无限放大。
好吵。
叶修艰难地睁开眼。
他靠坐在巷子的红砖墙上，面前是眼眶红了的周泽楷。
什么啊。
看见他睁开眼，周泽楷一时间欣喜若狂，手忙脚乱地给叶修包扎着伤口。
“别睡……别睡，我叫了救护车……”
“先包扎一下……对……药……”
“别死……求你……不要……”
眼泪混着雨水掉在他的伤口上，叶修静静地看着眼前流着泪语无伦次的人。
抬起手搭在了他头上，周泽楷一惊，抬头看着他的眼睛。
手指慢慢地，揪紧了他的衣服。
他把头靠在他的心口，瞬间泣不成声。
“不要……丢下我一个人……”
哭得像个小孩儿一样。
叶修笨拙地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，任由青年像个孩子一样在他怀中发泄，一开始是小声的哭，最后连字都吐不清楚。
“……为什么……”
“……为什么……不恨我呢……”
“……这样的话……你让我怎么…………”
该如何是好？
如果那时他们互相憎恨的话，他就能轻松地杀掉他再自杀。
而这样的你。
让我究竟该如何是好？
叶修看着依靠着自己抽泣不已的周泽楷，心中突然平和了下来。
他抬起他的头，与他额头相抵。
他轻笑着，抚上他的后脑勺，蜿蜒在脸庞上的，一定不是泪水而是雨水吧。
“别哭，别哭……”
“别哭……小周……我会杀死你的，别哭……”
周泽楷握紧了他的另一只手，在雨声与轰隆的雷鸣中回应了他的承诺。
他啜泣着，蹭着他的额头点头。
“……嗯。”
14.
从一开始就是这样。
我与你之间命运的黑线。
紧紧地拴住了我们两人的心脏。
END